林文才精神不錯，吃完尹霓曼送來的臭豆腐後，直接辦了出院手續。

他受傷住院這些天，就連醫療費都是街辦想辦法幫他繳付的，他也沒什麽行李，一些生活用品都是新的，他又不舍得扔掉，霓曼幫他收拾收拾，兩人離開了醫院。

“我會跟我媽提起你的。”林文才不舍得離開小女朋友跟她膩味個不停：“你還真好看啊。”盯著她看了一陣後問：“什麽時候喜歡我的？”

女孩子紅著臉沒好氣的說：“誰喜歡你了。”行李塞給林文才，轉身跑了。

這一刻，林文才心裏面甜絲絲的，他覺得這頓打真是值，打一頓算啥，為了曼曼，命都舍得。

他沒命的往家飛奔，想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媽媽。

不知道林有財出院沒有，怎麽電話都打不通？

穿過橋，看到熟悉的小巷，林文才百感交集。

他慶幸還能夠回到這裏，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，無論是做噩夢也好，被人惡意驚嚇也好，那些都不重要了。

重要的是，他收獲了愛情。

從此看到了希望。

林文才蒼白的臉頰上顯出紅暈，唇角掛著淺笑。

冬天出行，人們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。

老太太更是怕冷，身上裏三層外三層的，把自己裹得像個圓球，上了年紀，本來腿腳不靈便，這下更是舉步維艱。

林文才幾步沖上去，抱住老太太親了一口：“姑奶奶，買菜去啊。”

老太太戴著一頂朱紅色的毛線帽，外面又包了一條老款的方格圍巾，只露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。

“這孩子，越來越沒正形兒。”拍拍他的肩膀：“好小子，你還知道回來啊。”忽然間，眼眶就紅了。

林文才大吃一驚，忙問怎麽了。

這要是平時，姑奶奶一定會笑開花，就連皺紋也跟著笑。她笑的時候，眼睛一眨一眨的，眼角那顆疣子也跟著一動一動的，可是今天，她卻抹起了眼睛。

“哎，回吧，回吧，回去了你就知道了，我剛還碰上你爹了。”老太太機械的擺著手臂，像招財貓那樣一下一下的。

林文才大喜：“我爹回來了？”

“是啊，回吧，回吧。”老太太挪動著很小的步伐，繼續以蝸牛速度步行。

林文才像撒歡的小牛犢，沒命的往家裏跑，因為跑的太快，腳下不時的一滑，身體也跟著一歪一歪的，大幅度左右擺動。

堂屋門被他猛地推開，站在堂屋中間大鐵櫃前的老爹猛地扭頭看過來。

父子二人四目相對，全都楞了幾秒。

林有財反應過來，幾步沖過去，掄起手掌就是一巴掌：“混小子，你還知道回來啊你。”

林文才則慢慢擡起眼眸，視線定格在鐵櫃上面媽媽石翠花放大的照片上，黑黑的相框，黑黑的挽花，熟悉的臉龐，唇角掛著笑意。

他慢慢的扭頭看向林有財：“我媽到底怎麽了？”

林有財沖他的臀部踹了一腳：“混賬東西，給你媽跪下。”

林文才雙腿一軟，撲通一聲跪下了。

林有財按照當地風俗，上香燒紙後，睨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：“給你媽上柱香，燒點紙吧。”

林文才忽然站起來，雙眼瞪的像銅鈴，跟他老爹犟嘴：“我不！”轉身沖向幾間房屋。

“混賬東西，你要幹什麽？”林有財跑過去攔他，被兒子一把推開。

林文才倔勁兒上來了，九頭牛都拉不回來：“我不相信。”

林有財又是一巴掌呼過來：“混賬東西，誰會拿死人這種事開玩笑？”

林文才翻遍屋子的每一個房間都沒有找到他媽石翠花的身影，他呆了呆，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，他要扶住家裏的老式衣櫃才能夠勉強站穩。

他想了又想，終於反應過來，下一秒，飛快的沖到鐵櫃前撲通跪下：“媽啊......”

幾個小時後......

林有財背著手，在自家門口踱步。

楊敢當帶著童三欣史瑛鳴大步走過來。

“領導——”林有財頓時像看到救星，幾步迎過來：“領導，我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。”

楊敢當伸出雙手握住林有財的手：“有財，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林有財快要哭了：“孩子跪在他媽照片前哭了幾個小時，我尋思著孩子沒吃飯，就去廚房給他弄吃的，飯弄好出來一看，人不見了。”

楊敢當也是焦急，拿著手機說：“怎麽你們電話都打不通，剛果和我一直在找你，沒找到你人就讓下屬們全都出去找，現在找到你了，你兒子人又不見了。”

林有財愁容滿面：“我去西街找你就是想找他，結果門衛說你出去了，我就直接回家了，這還沒喝上一口水，那小子就回來了，他個混蛋，居然不知道他媽去世的事。”

童三欣忙向林有財解釋：“叔，這都怪我，是我瞞著他沒告訴他。”

史瑛鳴蹙眉說：“現在不是怪誰的時候，先到處找找看吧。”看向童三欣提醒她：“他不是新交了個女友嘛，叫什麽霓曼的。”

童三欣一拍腦門，怎麽一到關鍵時刻，把這茬給忘了呢。

他們去尹霓曼那裏找，結果沒找到人，霓曼也跟著著急起來。

街辦不忙的人，都被楊敢當召集起來尋找林文才。

——

天快黑的時候，林文才下了火車。

他一路打聽，尋到墳墓時，天已經黑透了。

平時怕黑的孩子，此時此刻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恐懼，他的意識之中，滿滿當當的回憶。

小時候，街道上的大人小孩都喜歡看恐怖片，還把各種版本的鬼故事，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來講，聽慣了電影上面的畫面以後，人們就開始講誰誰誰，夜裏下班回家路上看到兩只鬼......

講的繪聲繪色跟真的似的，這讓偶然間聽到的林文才害怕不已。

每一次害怕，都是媽媽石翠花陪在身邊。

只要有她在，再黑他也不會怕。

林文才跪在墳頭，先重重磕了三個頭，之後靠在墓碑上，就像靠在媽媽的肩膀上。

他從夜晚坐到天亮，身子都凍僵了，臉凍的青紫，太陽升起來，慢慢暖和了他，他又跪在墓碑前磕了三個頭：“媽，我回去了，放心吧，我一定會 好好孝敬老爹。”艱難的站起來，一步一步走了。

翌日，楊敢當依舊吩咐下屬們尋找林文才。

直到中午，依舊一無所獲。

大家坐在林有財家嘆氣：“他會去哪兒呢。”

砰——

房門被猛地推開，林文才風塵仆仆的出現在門口。

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站起來，包括林有財。

林文才幾步沖到他面前，抽走他手中未吸完的香煙：“老爹，你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，還是戒了吧。”轉身走向廚房，走了幾步又停下，頭也不回的說：“老爹，我想你多活幾年，等你兒子有了出息好好孝敬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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